昉闲

【井白】二十四小时

  凌晨一点二十三分，偌大的城市被夜幕笼罩，人们回归自己的巢穴，厚厚的窗帘阻挡了外面所有自然和人造的灯光。静谧的室内，落地灯的灯光将整间卧室笼罩在一层昏黄的光里，小小的世界像被装进了蛋壳，空气中流动着温暖安详的气息。

  “病名は愛だった———！！！！！！”“哐！”随着一声巨响，惨烈的歌声戛然而止，白敬亭奋力从被窝里爬出来，眯着眼睛摸索着把手机捡起来，按开屏幕瞬间被忘记调亮度的屏幕晃成睁眼瞎。他一边扒拉着自己睡成乔峰的头发，一边把手机凑到耳边，不等对面人说话先气吞山河的喷出一句“我操你大爷井柏然谁让你给我换铃声的？”

  电话那头的显然有所准备的把手机远离耳边，对白敬亭的咆哮只报以气定神闲的回答:“我这刚打上车，从早上到现在一口水没喝呢，咱一起吃个夜宵啊？”白敬亭扯出一个狰狞的笑试图缓解起床气“吃你个大脑袋吃，这几点了赶紧回来。哎…你没吃饭啊，行吧等着我给你做饭去，别乱买东西，麻利回来。”说完没等人提出任何意见，直接挂断全部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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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柏然是一片警。
 
  片警这职业听着好像挺水，没事给老太太送送温暖，修修水管子啥的。但其实只要管的这片区冒出来什么扰乱治安的玩意，他们就得没日没夜的看着。井柏然今天开着巡逻车把柏油马路都压平了一层才等到魏大傻子来交接班，他把钥匙往人怀里一扔，随手在路边拦了辆出租就往家跑。

  他今天从早上开始就中午手底下小警帽送来一份盒饭，刚打开旁边一辆解放大卡呼啸而过，直接扇上来一层灰，井柏然连气的懒得叹，直接放弃了午饭，所以他现在已经饿成片层急需白敬亭爱的亲亲，但基于刚才的咆哮，他回去不是爱的擀面杖已经不错了。
 
  井柏然裹着一身冷气推开家门，就看到沙发上一只抱着抱枕，头一顿一顿的大兔子，温良无害的样子让井柏然一棵老树怦然开花，他悄悄关了门，走到沙发边蹲下，伸出手————用力贴在了白敬亭颈窝里，下一秒大白兔子瞬间惊醒，手里的抱枕直接呼到井柏然脑袋上，“你个老王八羔子！！！！又闹我！”

  井柏然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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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浅的白色灯光照亮半开的厨房，有面汤在炉子上余温未消，氤氲着袅袅水雾。精致的餐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覆于之上的金黄色荷包蛋还在兹兹的冒着油花，配着碧色的香菜和艳红的辣椒油，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白敬亭气归气，饭还是给人家做的好好的，井柏然从荷包蛋的下面挖出一个肉丸子含到嘴里，一边嚼一边喊人“小白过来陪我待会，手机有你哥好看吗啊？”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还要我当三陪”白敬亭夹着抱枕捧着手机挪到他身边坐着，“你今天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他头都不抬，言语上关心了一下基层片警。井柏然吸溜着面条“从外市县跑进来个卖白粉儿的，上头市局盯他一个来月了，一个个的焦头烂额的，老何能不重视吗，让我们几个天天在外面溜达着，就怕在这片儿出事。这几天赶上那妖风，好悬没给我吹面瘫了”
 
  他这一说，白敬亭终于把眼睛从屏幕上拔起来，仔细看了看，又上手掐了掐，井柏然配合的做了个赵四儿“嗯，还行，还挺软和，辛苦啊人民公仆”井柏然也抬手去揉兔子脸“不辛苦，这不为你服务吗，你天天好歹也出去放放风吧，这都要长蘑菇了。”白敬亭嫌弃的把拉开他的手“您能不提这俩字儿吗。”他站起来把空碗就着温水涮了，伸了个懒腰，又要回床上窝着，猝不及防被井柏然从后面搂住，两条胳膊从腰侧穿过结结实实地把他嵌进怀里，一瞬间“饱暖思淫欲”穿兔脑而过，耳边井柏然使劲用脑袋蹭他，并配以懒洋洋的声音“不喜欢蘑菇，草莓怎么样？哥哥先给你种一垄的。”说完迅速向后一闪，躲过白敬亭的肘击，又不怕死的贴过来，白敬亭被他闹的没办法，回头送上去一个吻，跌跌撞撞的被拽进卧室，半推半就的随他去了。
 
  白敬亭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仍旧是黑咕隆咚的，和上次醒来的情形一模一样。他睡的稀里糊涂的时候隐约听到井柏然接了个电话。摸了摸旁边早就没了余温的半边床，白敬亭翻个身刚要闭上眼睛，惨烈的歌声又突然蹦了出来，他翻了个白眼，捞起手机“喂，您完事了就直接回来，没事打什么电话……魏大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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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敬亭觉得自己还是很冷静的。
 
  他不仅冷静地听完了电话并安抚了急的快炸了的魏大勋，然后镇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接着还从柜子里找了自己百年难得一用的身份证出来，翻出了银行卡揣进钱包，拿着手机，走出门的之前还想着把厨房的插头都拔了。趁着薄薄的晨曦走出小区，站了半晌才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报上医院的名字，在司机奇怪的眼神中，他才发现自己居然穿着睡衣就出了门。
 
  白敬亭跌跌撞撞地下了出租车，刚一迈进医院大厅就看见魏大勋一边揪着自己头发一边踱步，看到白敬亭进来一个箭步冲上来握住他的手腕，小心翼翼的开口:“小白……”他看白敬亭面色平静，稍稍舒了口气，一边拽着他往里走一边交代情况。两人走到监护病房门口，何炅坐在门口椅子上，见白敬亭过来，急忙站起来拉住他的手，白敬亭出乎意料的镇静“井柏然怎么样了？”“刚从手术室推出来，子弹取出来了，医生刚才来看过，说情况还不错…哎这手怎么这么凉呢，别害怕啊，没事小白，我们都在这呢”白敬亭点点头“没事了何老师”他轻轻的回握了一下“您先回去吧我在这看着就行，都累一天了。”何炅确认样的仔细看了看白敬亭“那行，我先回去跟上头汇报，你们小心点，有事打电话。”
 
  目送完何炅，白敬亭站在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隐隐约约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影，魏大勋走过来给他披了件大衣，轻轻拍了拍背:“医生说二十四小时是个坎，过去了就没事了。就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放心吧，井柏然这人，命大这呢，一过二十四小时立马准能爬起来。”白敬亭点点头，深深的呼吸了一下“你也回去吧。”他紧盯着前方，语气不容置疑“我自己在这没问题，我不乱跑”魏大勋拧了拧眉头，犹豫了一下:“行，你自己呆会，我在外面等着，有事叫我。”
 
  魏大勋也走了，走廊里只剩下了白敬亭一个人，他用力喘了几口气，缓缓蹲下身子。突如其来的一切让他措手不及，他多想有人来告诉他这一切只是个噩梦，梦醒了井柏然还是那个烦人精，大半夜让他爬起来下面条。

  但事实已经摆在面前，昨天还和他闹搂着他要亲亲的人，现在就躺在里面。他和井柏然之间就隔了一层玻璃，却像隔了十万八千里，任凭他怎么呼喊，那人都充耳不闻。白敬亭把脸贴在玻璃上，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里面，却只能看见井柏然身上插满了管子，怎么也看不清脸。他向来是不信神鬼一说，但他现在蹲在走廊里，心里把所有能想到的天神罗汉都拜了一遍。他不知道哪个神仙能听到他悲哀的心愿，但只要井柏然没事——哪怕是残废的，傻的，不管是什么，只要还活着，他就心满意足。
 
  白敬亭把额头紧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呆呆的望着。井柏然，你不能走，你得等我，你就算走了也得等我。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咬咬牙，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把眼泪都打了下来，白敬亭伸手抹干净脸，他现在没有哭的力气，之后的二十个小时，还不知道有多少的冲击会砸到他身上，在井柏然病情稳定下来之前，他得撑着。
 
  时间像被秋风扇了十万个大巴掌的蜗牛，带着恐惧一寸一寸的往前挪，仿佛下一秒就有残酷的暴雨直接将它拍死。白敬亭蜷在走廊的椅子上，每次昏昏沉沉的失去意识，立刻就会被噩梦惊醒，梦里永远是白茫茫的一片，井柏然就在前面走，不论他怎么喊，怎么追，都只能看着他越走越远。
 
  白敬亭不敢再睡，他死死的盯着病房门口，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一群白大褂走过来遗憾的和他说我们尽力了。他心脏跳的发慌，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对着空气和井柏然说话，说家里冰箱要空了，游戏光碟还没收，爸妈要来了你不起来我自己可对付不了，你什么时候醒啊再不醒我就出去约炮气死你等等。说到最后，他只剩下不停的念叨着井柏然的名字，像个失智的病人。
 
  就这么念着，念着。天蒙蒙亮了，白敬亭揉了揉眼睛，已经是第二天了，距离二十四小时已经没多长时间了，空气中渐渐有希望升起。他捏了捏发麻的腿，站起来刚打算去卫生间洗把脸，病房门突然哐啷响了一声，惊得白敬亭直接蹦了起来冲到门口，凑到门缝边上。他看见一群医生对着病床比划着什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的退到旁边，不停的绞着手指等待着宣判。
 
“井柏然家属？”终于等到医生从那扇门里走出来，刚一开口白敬亭直接一步跨到人面前把医生吓了一跳:“你是病人家属啊？”“是，我是…我是他弟”他舔了舔嘴唇，“哦，病人情况稳定了，现在允许探望…哎你慢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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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敬亭坐在陪护椅上，撑着脑袋看着井柏然睡觉，一边看还一边想着其实没有昨天（加上今天凌晨）想的那么好看，脸被氧气面罩遮住了大半，露出来的那部分泛着暗淡的青色。白敬亭眨眨眼睛，琢磨着给他炖个老母鸡，要不再加点枸杞？这跟坐月子似的，他想着想着把自己逗笑了，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慢慢放松下来，白敬亭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把陪护椅搬的离床更近一点，撑着头，思绪渐渐进入了一片白茫茫，前方井柏然的身影忽隐忽现，他急忙追了上去，奋力伸直手臂终于碰到了那个背影，他紧抓着那一抹衣角刚要开口，一瞬间那个曾经把他气的牙痒痒的惨烈歌声穿耳而过，白敬亭猛地惊醒，睁开眼睛仔细一看，眼泪再也止不住。
 
  床上那个让他担惊受怕了二十四小时的老王八蛋弯着眼睛，隔着氧气面罩冲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小白，早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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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怎么醒的那么早啊说好的二十四小时呢”
“我好像是听到有人说我什么命大，不用管之类的，给我气的，就醒了。”
“……你就听着这么一句？”
“对啊，你不知道我当时就想蹦起来打那人，这说的是什么话。”
“………傻逼你和魏大勋过去吧！”
“？？？？？？”